▲2019年11月26日《新華每日電訊》五版刊載題為《兩腳沾地，深切感悟什么叫“以人民為中心”》的報道。

　　新華社長沙11月25日電（記者 謝銳佳）什么叫“以人民為中心”？雖然也可算“老編”了，但對這一理念的理解，以往總感覺浮在字面上，缺乏切身感受。

　　這次參加新華社“四中全會精神在基層”融媒體采訪，我們小分隊把調研聚焦在“基層治理”。近兩周高強度的采編審，下農村，進工廠，鉆社區，訪農民，問居民，詢干部，雖然采訪地域不同，采訪對象有別，采訪事由各異，但給我們的強烈震撼都是一樣的：“以人民為中心”“人民當家作主”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而是可觸摸可感受的生動現實。

　　▲拼版圖片：上圖為11月12日拍攝的江西省九江市武寧縣心怡水灣小區改造后的景象（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謝銳佳攝）；下圖為6月21日拍攝的小區改造前的景象（武寧縣心怡水灣小區供圖）。新華社發

　　最破最亂小區變美了：共建共治得“心怡”

　　我們第一站是江西省武寧縣。

　　走進“心怡水灣”，大家都不相信這曾是縣城最破最亂的老舊小區——眼前的小區之美，不亞于大都市里的高檔住宅。報欄貼著改造前后的照片，反差巨大。小區居民滿滿的獲得感寫在臉上，爭先興奮敘說：改造前，這里污水橫流，有事沒人管，很多人都想賣房走人；改造后，房子成倍升值，好多人想買都買不著。

　　▲江西省九江市武寧縣心怡水灣小區成功改造后，黨政部門趁引導居民共建共治。如今，小區互幫互助、熱心公益蔚然成風。熱心居民胡著蘭成立了“胡大姐談心室”幫助居民調解糾紛。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從人人想走到盼著來住，是什么力量推動這巨大的變化？“其實就是‘以人民為中心’‘人民當家作主’。這既是我們的理念，也是我們小區改造過程中活生生的工作思路、辦法。”主持這次改造的黃藍副縣長生怕我們覺得是在說“套話”，忙著給我們舉例子“論證”，“改造的第一個攔路虎是拆除難看的防盜網。近300個呢，我們政府部門出面，阻力很大，都不愿拆。干脆讓居民自己來吧！我們引導他們成立了業主委員會，他們再去做居民的工作，結果279個防盜網七八天全拆完。”

　　“憑著‘依靠群眾’，我們解決了以往‘政府干，百姓看’的弊端，走出了‘你費勁干了半天，老百姓還不買賬’的困局。”黃藍說，依靠群眾，讓群眾作主，居民從一盤散沙到齊心協力，小區45天就神速改造到位。

　　小區美了，居民的幸福感、認同感也隨著飆升，居然像個大家庭似的在小區廣場辦了千人團圓飯，黨政部門趁勢引導居民共建共治，推動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如今，小區互幫互助、熱心公益蔚然成風——從小區環境外觀到居民精神面貌，用“脫胎換骨”一詞形容尤為貼切。

　　“這給了我們很大啟發，所以今年我們制定的‘老舊小區實施方案’，就明確提出要‘居民參與’，90%以上的業主提出申請才給予改造——把選擇權交給居民，變‘要我改造’為‘我要改造’，倒逼他們團結齊心，工作就好推進了。”黃藍說。

　　▲石嶺村78歲的丁智慧老婆婆，她的孫子今年考上了吉林大學，因為她們家好幾代就出這么個大學生，要擱在以前，升學宴非辦幾十桌不可。“今年我們不辦了。這個（新風）好！省錢、節約！我們響應政府的號召，（面子上）沒有什么過不去的！”（11月15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今年升學宴不辦了：發動群眾治陋習

　　“今年我們不辦了。這個（新風）好！省錢、節約！我們響應政府號召，（面子上）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在湖南平江縣梅仙鎮石嶺村，78歲的丁智慧婆婆朗聲告訴記者。她孫子今年考上了吉林大學，要擱在以前，升學宴非辦二三十桌不可。“石嶺村今年6個大學生，都沒有辦酒席。”村支書鄧確鵬言語中透出成就感。

　　▲“如果是現在就好了，我們肯定按‘新風’辦！”今年66歲的石嶺村村民彭亥愚對新風非常“羨慕”，因為他曾受到陋習的“嚴重傷害”——2015年他母親去世，大辦4天，每頓飯都有50桌，結果是花了15萬，“虧”了十萬（11月15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梅仙鎮地處湘東，一度盛行整酒，有的連買輛轎車也要擺酒席。

　　▲11月15日，我們見到了已搬到安置點的原貧困戶徐傳德——兩年前，他寧愿躲在山上破舊土坯房，也不愿下山享受安置福利，就是擔心到了集居地背上更多的人情債。湖南岳陽平江縣梅仙鎮“治陋習、樹新風”取得成效，他再也不用擔心“人情債”了。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陋習猛于虎，我們見到了已搬到安置點的原貧困戶徐傳德——兩年前，他寧愿躲在山上的破舊土坯房里，也不愿下山享受福利安置房，就是擔心到了集居地后背上更多的人情債。

　　“喜事新辦，喪事簡辦，他事不辦”，結合家風評比等群眾自治活動，梅仙鎮初步移除了多年的民間陋習，“秘訣”也離不開“以人民為中心”——發動人民群眾，制定村規民約，讓村民自管自治。

　　▲湖南岳陽平江縣梅仙鎮石嶺村“治陋習、樹新風”標語（11月15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如何避免村規民約只是“墻上掛掛”？梅仙鎮用了兩招：我的村規我作主——每一條款都要確保經過廣大村民充分討論、認可，每個村規民約都是結合本村組特征特點“量身定制”；落實執行有人管——每個村組都選出說話好使的人組成“村規民約監督執行理事會”。

　　▲湖南岳陽平江縣梅仙鎮石嶺村家風評比現場（翻拍）。

　　丁婆婆家今年有大學生是怎么知道的？梅仙鎮有一套摸底機制，誰家蓋了新房、準備結婚、生了小孩……各村組及時報到鎮里成臺賬。“未辦先動”是關鍵，“村規民約監督執行理事會”提前出面找當事人，勸導其“按新風辦”。“頂著干的極少。以前我們特頭疼的事，如今在村自治組織這個層面就解決了。”梅仙鎮黨委書記曾要軍認為這條路走對了。

　　▲梅仙鎮拆除活人墓。（翻拍照片）

　　“以人民為中心”，發動人民自主自治，以往異常棘手的“大造活人墓”難題，梅仙鎮也“方到病除”。“沒想到工作那么好推進！”三里村村支書王杏發帶記者看了村里新建的公墓，整潔環保，“老人們覺得很好，村里活人墓一個不留，全拆了！”

　　▲拼版圖片：上圖為湖南平江縣梅仙鎮三里村支書王杏發在介紹已拆掉的活人墓；下圖為三里村新建公墓（11月15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謝銳佳 攝

　　“難纏”的婆婆講理了：巧用“群英斷是非”

▲視頻：巧用“群英斷是非”:難解的糾紛簡單了

　　聽說岳陽市岳陽樓區“群英斷是非”治理模式小有名氣。

　　“是被逼出來的！”岳陽樓區服務城陵磯新港區工作組書記彭憲會開門見山直言不諱，“前年，我在奇家嶺街道當黨工委書記，每天一推開門，外面就是一堆人討說法，要低保的、鄰里糾紛的……疲于應付，但收效不大，常常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我就想，當書記不應該這樣啊，自己沒做錯什么啊，肯定是治理方式有問題！為什么不把評判權交給群眾，讓他們來當主角呢？”善談的彭憲會聊起“群英斷是非”治理模式創立的緣起和“妙處”，“核心是‘人民當家作主’，群眾的‘是非’群眾自己去‘斷’，干部不當‘判官’，當好‘督官’。”

　　“以前常有該退出低保的死活不愿退，后來我們引入了‘群英斷是非’模式，讓低保戶在意的、熟悉的、說話有分量的人坐在一起評評理、斷一斷。這一招真管用，我們社區低保戶已從221戶減少到73戶。”岳陽樓區奇家嶺街道學院路社區書記孟謙說，“現在，‘群英斷是非’甚至已有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有的當事人一聽說要啟動‘斷是非’，馬上說‘不斷了，不斷了，好商量’。”

　　▲拼版圖片：上圖為經過“群英斷是非”模式調解，湖南省岳陽市岳陽樓區紅日社區羅婆婆承諾幾天內把影響小區環境的廢品都清走（11月16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謝銳佳攝）；下圖為羅婆婆把廢品清理干凈后的景象（11月24攝，紅日社區供圖）。新華社發

　　在紅日社區，我們見到了據說以前社區人見人怕的“厲害角色”羅婆婆。今年70歲的羅婆婆是剛剛一場“群英斷是非”中“被斷”的對象——她撿廢品把小區道路當“倉庫”，搞臟了環境，但居民誰說也沒用。“我都有點怕她。”社區書記姚勝也搞不定。他在彭憲會的指導下引進了“群英斷是非”，找來了與羅婆婆關系比較好的老鄉陳安生、以前有過糾紛的沈婆婆、同樓的朱大爺、說話有分量的老黨員左先生組成“群英”，跟羅婆婆座談“斷是非”……“我看她受觸動了，在偷偷抹眼淚。”社區工作人員說。“30年了，我第一次聽她在別人面前說‘我錯了’。”常年打交道、深知羅婆婆倔強脾氣的陳安生十分感慨，驚嘆“群英斷是非”的“威力”。“我確實做得不對，這幾天就把廢品都清走。”以往被認為“很難纏”的羅婆婆說得很誠懇。記者獲悉，我們離開后幾天，羅婆婆已兌現了承諾。

　　“以人民為中心”是執政理念，也是方法論。經過兩年多的實踐運用，“群英斷是非”僅在5個社區、村就成功解決了29類、287項具體問題，全國各地前來取經的絡繹不絕，不少地方已成功復制。

　　習近平總書記在重要文章《深入理解新發展理念》中指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不是一個抽象的、玄奧的概念，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止步于思想環節，而要體現在經濟社會發展各個環節。”

　　一路上，這些成功案例無一例外地體現了“人民主體”的特征。“以人民為中心”“人民當家作主”，發動群眾共建共治不是弱化黨的領導和作用，恰恰相反，在記者接觸的諸多成功案例中，都是黨組織在籌劃、倡導、引領、組織，包括自治組織里也常有聲望較高的黨員，但在具體事件的處置中，讓自治組織走到前臺，讓群眾自己“當家作主”，評判是非，落槌定事。（參與記者：周楠）